第64章 玲珑棋局13_意外和敌国太子有了崽崽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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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玲珑棋局13

  虽然黎明将近,但天际依旧日晦暗不明,只闻暴雨惊雷声。

  什么时辰了

  颜齐在车中问。

  家仆忙答∶公子,快到卯时了。

  吉祥石参拜仪式便定在卯时一刻,参拜仪式结束,太子便要正式押运祥石回隋都。

  这个时辰,城门未开,宫门未启,甚至大多数百姓仍沉浸在梦乡之中,隋都和骊山之间的消息传递已被彻底切断。

  只有他可以救他。

  颜齐再不犹豫,推开车门,绯衣如鸿,自车内步出。

  仆从忙撑伞过去,罩在他头顶。骊山大营已经在望,连绵火光在苍茫大山中若隐若现,颜齐举步要走时,忽见数道鬼魅一般的黑影,风驰电掣自眼前掠过,由于速度太快,他只看到一大片类似幻觉的残影。

  颜齐问仆从∶你方才可看到什么了

  仆从自然也看到了,但仆从注意到的细节更少,道∶多半是山间野兽在奔跑,听说骊山里藏着很多凶猛兽类,公子千万要当心,莫被伤着。

  颜齐点头,和仆从一道往前走去。

  月望峰甲兵林立,隋衡身披玄甲,负手站在峰顶,身后跟着霍城与青狼营众将。

  雨幕下的月望峰,犹如一柄孤刃,直指天际,象征吉庆与祥瑞的巨大吉祥石静静卧于峰顶,表面一片阅然的黑。

  礼官小心翼翼呈上太子冠服。

  按照规矩,太子需穿正式礼服,领着三军将士和所有随行文官、监官行参拜大礼,进行请石。

  隋衡眼睛一眯,笑道∶先放到一边吧。

  他本就是俊美张扬的长相,雨水冲刷下,眉骨更透出一股犀利的冷意。

  礼官一愣,吉时马上就到,礼服又繁复复杂,穿起来很需要费一番功夫,太子现在再不更衣,只怕要赶不上了。

  但礼官畏惧隋衡畏惧地要命,纵心里焦灼如焚,也不敢将这些话说出来,只能浑身冒汗地去求助另一品阶较高的礼官。

  那名礼官沉肃着脸上前一步∶殿下…

  他刚开口,就被隋衡慢悠悠打断。

  孟大人是吧,孤有一惑未解,不知孟大人能否为孤解答一二

  礼官名孟扬,乃颜氏门生,也是此次随行而来的礼官之首,闻言,他只能暂咽下后面的话,垂袖道∶殿下请讲。

  隋衡道∶孤听说你们算出的这个吉时,是东方紫气冉冉升起之时,眼下这鬼天气,也会有紫气出现么孤怎么一缕也没瞧见

  孟扬一愣,继而道∶紫气乃祥瑞之气,并不受天气影响,肉眼不可见,只能通过星象占卜的方式来推测大致方位,殿下看不到,实属正常。据说只有开了天眼,可与上天沟通的道家高人,才能窥见一二。

  隋衡从善如流点头∶孤听懂了,孟大人这意思,是孤乃凡夫俗子,故而无法窥见天机,是么

  孟扬忙道∶臣并非此意。

  他望了眼天色,忽跪下∶吉时将至,还请殿下速速更衣,莫要耽误了吉时,否则……陛下怪罪下来,无论殿下还是下臣,恐怕都担待不起。

  其他礼官也纷纷跪落,齐声道∶请殿下更衣。

  隋徐让他们起来,道;换个衣裳而已,瞧把诸位紧张的。

  他扫了眼亲兵。

  亲兵立刻上前将礼服捧起,要命人撤起帷帐时,隋衡道∶不必,在这里换就行,孤又不是大姑娘还怕人看不成。

  礼官们都低下头,把脸深埋在袖中。

  隋衡除去甲胄,不紧不慢地换着,任由一众礼官跪在大雨中,跪成落汤鸡模样。在距卯时一刻只剩不到半盏茶功夫的时候,他终于换好。

  诸记位请起吧。

  他懒洋洋道了句。

  礼官们哆哆嗦嗦起身,退到—边站着。

  抬目间,见年轻俊美的太子冠服齐整,腰间携剑,眉眼冷肃,巍然犹若天神一般立在长峰之巅,礼服上绣制的山河星辰与麒麟图案闪动着耀眼光华。

  他们不可控制地生出臣服之心。

  在暴雨惊雷声中,请石仪式正式开始。

  东方并未有紫气升起,大约如礼官所说,肉眼不可见,但一道道紫色厉电当空劈落,如雄狮怒吼,织出一道又一道电网,倒是将天际照成诡异的通紫之色,天幕仿佛都要被震碎。

  礼官点燃了香。

  为防足有半人高的祈福香被雨水浇灭,宫人特意撑了伞,紧紧护在左右。

  一名礼官高声念着祝辞,另一名礼官将祈福香交到隋衡手中,请太子亲自将香插至吉祥石坠落之地——据说是整座骊山的紫气与祥瑞所在。

  工匠已提前建好了一道弯曲山道,通往峰顶。

  颜齐终于赶到月望峰上,他绯色衣袍沾了不少泥泞,见祈福香已经点燃,他越过人群,咬牙,正要开口,正背对众人而立的隋衡忽然转过了身。

  他锐利凤目径直落在一人身上,忽笑吟吟道∶山路艰险,不如霍统领代孤去将祈福香送上去吧

  恭敬站在众将官中间,甚至还低调地站得比较靠后的霍城一愣。

  其他人也俱是一愣。

  霍城哑了下,道∶按照规矩,祈福香只能殿下亲自献于神明……

  无妨,一根香而已,神明不会怪罪霍统领的,就算真要怪罪,孤也会替霍统领担着罚。霍统领,请吧

  霍城直接跪倒在地∶臣不敢僭越!

  孟扬忍不住开口∶殿下……

  孤说话,何时轮到你来打断。

  隋衡看也不看他一眼,直接走到霍城面前,垂眼,笑道∶霍统领不肯替孤献香,莫非是觉得孤这个太子,没有资格指使霍统领办事

  他虽笑着,眼底沉沉寒意,已毫不加掩饰地往外释放。

  霍城被压得心慌意乱,脊梁骨都挺不起来了。

  隋衡还在笑∶若是误了吉时,霍统领可承担不起,统领就休要磨蹭了。

  旁边两个青狼营大将已面无表情抽出腰间刀。

  霍城脑中空白片刻,终是极艰难地慢慢站起来,自隋衡手中接过祈福香,脚步略踉跄地踏上湿滑山道,一步步,往山顶走去。

  暴雨如注,雷声滚滚。

  但一瞬间,雨声雷声,都从他耳边消失了。

  孟扬变色,再也忍不住,冲出去,要高喊什么,便被捂住嘴,强行拖了下去。礼官们面面相觑,立在人群中的颜齐也怔然失色。

  霍城还在踉跄地往上走,他高大健壮的身躯,不知是冻得还是被风吹得,竟轻轻颤抖起来。

  三军沉默驻立。

  不知情的部分礼官与监官还在面面相觑,猜疑着,揣测着。

  直到轰隆隆一声巨响,将众人惊醒。

  惊雷混着厉电当空劈下,直直落在那块象征着祥瑞的吉祥石上,碎石滚滚而落,霍城的身体也瞬间被雷电击中,灰飞烟灭,化为奎粉。

  礼官愕然张大嘴,因极度惊惧,连声音也发不出了。

  隋衡眉眼冷厉而散漫扫过众人,面无表情道∶看来尔等推算的吉时,似乎也不那么吉利呀。

  站在前面的几名九大营将领互相交换一个眼神,眼底同时划过一抹狠厉色,但他们还未来得及抽出腰间刀,如设想中一般振臂高呼,便被割断喉咙,气绝倒地。

  血水混着雨水,记将半壁山峰都染作血色。

  玲珑塔灯火彻夜通明。

  越来越多的文人士子都聚了过来,围观传说中的玲珑棋局。

  小郎君一袭青衫,玉带飘扬,依旧神色淡然立在巨大棋盘下,在无数好奇揣测的目光中,一手执黑,一手执白,镇静落子。

  主持一早听闻此事,欣喜不已,直接命沙弥将只有初一十五才亮起的灯火全部点燃了起来,亲自赶赴塔顶围观。

  学子们议论纷纷。

  这世间,当真有人能布出玲珑局么

  听说古时两位手谈大师,花费了整整半年时间,不断切磋试错,才终于布出一张解无可解的玲珑残局,供后世挑战。但便是那两位大师自己,至死都没能破解他们自己布出的局,最终抱憾而死,,并将棋谱也带进了棺木中。就算这楚言真有经天纬地之才,也不可能只用一夜时间就布出玲珑植局。

  不少人点头附和。

  但也有人沉浸在那棋路越来越诡谲,厮杀越来越激烈的棋盘上,他们默默在心里计算着,应该如何走下一步,然而无论如何动黑子或白子,好像都会有破绽,都会面临绝境。

  这下一子,根本就无路可走了呀。

  然而学子话音刚落,便见那青衫秀骨的小郎君,手指轻扬,再度优雅地将手中白子落下。

  妙,妙啊!

  数名学子一起激动地起身赞叹。

  一个时辰,不知不觉过去。

  江蕴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,索性盘膝坐下,指挥十方替他落子。

  又一个时辰过去,江蕴展袖起身,亲手落下最后一枚黑子,在众人惊艳震惊目光中,温雅笑道∶玲珑局已成,欢迎诸位来挑战,我打算给黑子白子各命一名,日后执棋者,皆须以棋名来进行手谈。

  主持亲自递上笔墨。

  江蕴提笔,负袖而立,在棋盘左侧壁上代表黑棋的区域题下天下二字,在棋盘右侧壁上代表白棋的区域则题了苍生。

  天下对苍生。

  主持沉吟须臾,抚须而笑∶有意思,真是有意思。

  学子们早就跃跃欲试,立刻蜂拥而上,争着与江蕴对弈。

  江蕴坐在白棋位,做守擂者,所有挑战者则都坐在黑棋位。学子们排队应战,然而整整半个时辰过去,竟无一人能落下一子。

  黑白棋胶着在一起,竟真像成了死局,黑子与白子保持着最微妙的平衡,黑子想要落在何处,似乎都会被白子吃掉,正如那棋子所寓意的天下与苍生一般。

  越来越多的学子冒雨涌了过来。

  十方怕他们挤着江蕴,不得不维持秩序,让所有人都排队按次序来,站远一些。

  卯时三刻,巨大巍峨的城门终于缓缓开启,有杂沓的马蹄声自街上飞掠而过。

  塔内气氛越来越热烈,甚至不会手谈的名人名士都被吸引了过来,登塔作诗,围观盛况。

  江蕴却忽然起身,越过众人,来到窗前,往塔下望去。

  冷雨扑面,隋都城尽收眼底,街道上已经可见到来往穿行的百姓身影和袅袅烟火气息。

  江蕴慢慢扬起嘴角,转身,想回到棋局时,才发现周遭不知何时安静了下来,风声猎猎,雨声潇潇,人群之外,一人玄衣玄甲,眼神灼热盛火,袍上血色斑斑,身上落满雨水,像从暗夜里冲出的孤狼,正张扬而热烈地望着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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