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片段
这一次,那些翻涌成灾邪气尽数入土。
云骇身上活气散了。他样貌变化不大，却给人一种瞬间萎顿之感，可能是因为身上藤蔓正在极速枯萎。
直到这时,众人才发现那些藤蔓是从他心脏里长出来。
它们跟云骇应当是共生,他一死,藤蔓也没了生气。缠在萧复暄剑上那几根立刻松开,顺着剑刃退回，变得十分干瘪。
唯有那根花枝没变,茎叶依然缠在云骇脖颈上,花朵牢牢挡着云骇那半张鬼脸。
众人没有料到云骇会选择自戕，都愣住了。
萧复暄沉默着拔了剑直起身,眉心慢慢蹙起来。
乌行雪看着云骇了无生气脸，良久之后低声问：“还有残魂么？”
萧复暄摇了一下头：“神魂俱灭。”
扎进云骇心脏是他剑,剑刃之下有无残魂他最清楚。他没有探到一丝一毫,应当是神魂俱灭了。
满身藤蔓一散，云骇躯体也露出大半,一个腰牌从黑袍间露出一角。仅凭那一角，就有人认了出来——
医梧生轻声叫道：“那是我派腰牌。”
花家腰牌和剑挂都是芙蓉玉质,雕着桃花,在一众仙门里别有情调,确实很好认。
但这样腰牌也就是花家门下弟子会带,到了长老、门主级别，尤其是医梧生、花照亭这种,就不靠腰牌来表明身份了。
没想到这位成过仙又成过魔人,居然到死都戴着。
“这上面字是谁刻？”乌行雪将那腰牌翻过来,看到背后有个细长“骇”字,“你家历任家主？”
医梧生摇头：“不是,是弟子自己笔迹。”
乌行雪：“那便是云骇字了。”
医梧生：“是。”
乌行雪“哦”了一声，心说那就没错了。
他先前就发现深穴里符文有两层，上面那层字迹便是这种细长型，应该是出自云骇之手。
众人又在他左手底下血泥里发现了镇压大阵阵眼。
阵眼里有两枚阵石，一枚已经碎裂成渣，另一枚是后放。后放那枚上留着一道印——跟腰牌如出一辙“骇”字。
之前众人还纳闷，为何镇压大阵阵眼会如此直白地放在阵中央墓穴里，现在看到了阵石，一切明明白白。
加固镇压大阵，就是云骇自己。
“这……”医梧生捏着那枚阵石，神情复杂，说不上来是唏嘘还是别什么，最后摇着头叹了口气，最后轻叹了一口气道：“可惜。”
其实在场众人里，医梧生最不该有这种心情。
因为他脖颈后面印记是拜云骇所赐，他这二十多年挣扎和痛苦，也都来源于此。
谁都能冲着云骇感慨唏嘘，除了医梧生。
他就算拔剑对着云骇尸身宣泄愤恨，都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是。但他没有，甚至还冲着那邪魔叹了一句“可惜”。
乌行雪看着医梧生伤痕叠累后颈，忽然也生出了一丝可惜之心。
他心想，不知过去自己跟花家这位医梧生有多少交集。想来不多，毕竟一个是仙门弟子，一个是魔头。
真是可惜。
否则多这么一位相识，应当不错。
医梧生蹲下·身，把阵石又重新埋回云骇掌下。一来一回间，那附近血泥被掀开不少，他正要把血泥重新盖上，就被两根手指挡住了。
“上仙？”医梧生抬头一看，挡他人是萧复暄。
萧复暄答，“有东西。”
就见他长指拨了一下——血泥极厚，不见任何其他东西踪影。
众人对视一眼，纳闷不已。
乌行雪在他身边弯下腰，问道：“何物？”
萧复暄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见翻找未果，索性屈指在地上一叩——云骇身体未动，满地血泥却猛地一震，血泥深处东西被震了上来。
那是一抹白，在深色泥土下泛着一丝温润亮色。乌行雪对那成色最为敏感，扫一眼便知那是白玉。
萧复暄手指一钩，将那东西从血泥底下钩了出来。
“梦铃！”医梧生脱口而出。
那是一枚白玉铃铛，跟花家那枚相似，细看又精巧许多。玉面上盘着镂空细丝纹，跟那位灵王剑鞘和面具很像，一看便是同属一人。
有这枚梦铃在面前，花家那枚确实当不起一个“真”字。
正如之前医梧生猜测，花照亭把梦铃藏在身边，能以假换真，只有操控他邪魔。
现如今在云骇墓里找到梦铃，其实是意料之中，但医梧生实在有些想不通：“这……他要这真梦铃作何用处？”
梦铃用处无非是造梦，将过往变作梦境，或是将人拉进新梦境里。
云骇当初被废都不想用梦铃，为何会从花家拿走它，还用假梦铃作幌子，很是费一番心思。
难道是改主意了？忽然觉得这墓穴里日子太难熬，比废仙落回人间还要难熬，所以想借梦铃求一场大梦？
乌行雪心想。
但云骇已死，用萧复暄话来说“神魂俱灭”，已经无法再开口回答这个问题了，乌行雪也无从知晓自己猜得对不对。
他正出神，忽然听见一道低沉嗓音：“乌行雪。”
乌行雪抬眸。
萧复暄直起身，手指勾着那枚白玉铃铛道：“伸手。”
“嗯？”乌行雪疑问一声，片刻后冲他摊开手掌。
他掌心一凉，那枚梦铃便躺在了他手里。
他其实什么都不记得，灵王也好，梦铃也罢。但那枚铃铛落在手里那个瞬间，他很轻地眨了一下眼，竟然真生出了一丝久违之感。
他拨了一下那白玉铃铛，发现近看之下，那铃铛内侧似乎有些裂纹。
他捏了铃铛正要细看，脑中却隐约闪过一些画面。
先前听医梧生提过，若是用梦铃将人拉进生造梦里，那就还得要梦铃来解，否则便回神魂不全或是记忆不清。
眼下这梦铃似乎有损，他也尚未知晓该怎么解，居然就已经隐隐有感了。
乌行雪手指捻转了一下梦铃，试着回想刚刚一闪而过片段——
那应该是某个寒夜。
他不知为何负手站在屋门边，手掌里攥着不知什么硬物，凉丝丝，棱角硌得掌心生疼。
萧复暄就站在门口，手指抬着挡帘，没进没退，黑沉沉眸子微垂着看他。
背后是偌大庭院，院里有一棵参天巨树，挂着雪。
他就那么攥着手里东西，安静地跟门口人对峙。
良久之后，他轻轻歪了一下头，开口道：“萧复暄，邪魔重欲听说过么？
屋内一阵沉默。
萧复暄依然抬着挡帘，良久后开口道：“听过。”
乌行雪静了一瞬，道：“你既然听过，又偏偏挑这么个日子来，怎么……是想做我这个魔头入幕之宾？”
说完，他转头朝卧榻抬了下巴。
“……”
没头没尾画面意外清晰，乌行雪被那句“入幕之宾”弄得手指一抖。
一抬头又看到萧复暄脸，跟闪过回忆一模一样。
乌行雪冷静地站了片刻，默默把梦铃塞回萧复暄手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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云骇身上活气散了。他样貌变化不大，却给人一种瞬间萎顿之感，可能是因为身上藤蔓正在极速枯萎。
直到这时,众人才发现那些藤蔓是从他心脏里长出来。
它们跟云骇应当是共生,他一死,藤蔓也没了生气。缠在萧复暄剑上那几根立刻松开,顺着剑刃退回，变得十分干瘪。
唯有那根花枝没变,茎叶依然缠在云骇脖颈上,花朵牢牢挡着云骇那半张鬼脸。
众人没有料到云骇会选择自戕，都愣住了。
萧复暄沉默着拔了剑直起身,眉心慢慢蹙起来。
乌行雪看着云骇了无生气脸，良久之后低声问：“还有残魂么？”
萧复暄摇了一下头：“神魂俱灭。”
扎进云骇心脏是他剑,剑刃之下有无残魂他最清楚。他没有探到一丝一毫,应当是神魂俱灭了。
满身藤蔓一散，云骇躯体也露出大半,一个腰牌从黑袍间露出一角。仅凭那一角，就有人认了出来——
医梧生轻声叫道：“那是我派腰牌。”
花家腰牌和剑挂都是芙蓉玉质,雕着桃花,在一众仙门里别有情调,确实很好认。
但这样腰牌也就是花家门下弟子会带,到了长老、门主级别，尤其是医梧生、花照亭这种,就不靠腰牌来表明身份了。
没想到这位成过仙又成过魔人,居然到死都戴着。
“这上面字是谁刻？”乌行雪将那腰牌翻过来,看到背后有个细长“骇”字,“你家历任家主？”
医梧生摇头：“不是,是弟子自己笔迹。”
乌行雪：“那便是云骇字了。”
医梧生：“是。”
乌行雪“哦”了一声，心说那就没错了。
他先前就发现深穴里符文有两层，上面那层字迹便是这种细长型，应该是出自云骇之手。
众人又在他左手底下血泥里发现了镇压大阵阵眼。
阵眼里有两枚阵石，一枚已经碎裂成渣，另一枚是后放。后放那枚上留着一道印——跟腰牌如出一辙“骇”字。
之前众人还纳闷，为何镇压大阵阵眼会如此直白地放在阵中央墓穴里，现在看到了阵石，一切明明白白。
加固镇压大阵，就是云骇自己。
“这……”医梧生捏着那枚阵石，神情复杂，说不上来是唏嘘还是别什么，最后摇着头叹了口气，最后轻叹了一口气道：“可惜。”
其实在场众人里，医梧生最不该有这种心情。
因为他脖颈后面印记是拜云骇所赐，他这二十多年挣扎和痛苦，也都来源于此。
谁都能冲着云骇感慨唏嘘，除了医梧生。
他就算拔剑对着云骇尸身宣泄愤恨，都不会有人说他一句不是。但他没有，甚至还冲着那邪魔叹了一句“可惜”。
乌行雪看着医梧生伤痕叠累后颈，忽然也生出了一丝可惜之心。
他心想，不知过去自己跟花家这位医梧生有多少交集。想来不多，毕竟一个是仙门弟子，一个是魔头。
真是可惜。
否则多这么一位相识，应当不错。
医梧生蹲下·身，把阵石又重新埋回云骇掌下。一来一回间，那附近血泥被掀开不少，他正要把血泥重新盖上，就被两根手指挡住了。
“上仙？”医梧生抬头一看，挡他人是萧复暄。
萧复暄答，“有东西。”
就见他长指拨了一下——血泥极厚，不见任何其他东西踪影。
众人对视一眼，纳闷不已。
乌行雪在他身边弯下腰，问道：“何物？”
萧复暄没有立刻回答。
他见翻找未果，索性屈指在地上一叩——云骇身体未动，满地血泥却猛地一震，血泥深处东西被震了上来。
那是一抹白，在深色泥土下泛着一丝温润亮色。乌行雪对那成色最为敏感，扫一眼便知那是白玉。
萧复暄手指一钩，将那东西从血泥底下钩了出来。
“梦铃！”医梧生脱口而出。
那是一枚白玉铃铛，跟花家那枚相似，细看又精巧许多。玉面上盘着镂空细丝纹，跟那位灵王剑鞘和面具很像，一看便是同属一人。
有这枚梦铃在面前，花家那枚确实当不起一个“真”字。
正如之前医梧生猜测，花照亭把梦铃藏在身边，能以假换真，只有操控他邪魔。
现如今在云骇墓里找到梦铃，其实是意料之中，但医梧生实在有些想不通：“这……他要这真梦铃作何用处？”
梦铃用处无非是造梦，将过往变作梦境，或是将人拉进新梦境里。
云骇当初被废都不想用梦铃，为何会从花家拿走它，还用假梦铃作幌子，很是费一番心思。
难道是改主意了？忽然觉得这墓穴里日子太难熬，比废仙落回人间还要难熬，所以想借梦铃求一场大梦？
乌行雪心想。
但云骇已死，用萧复暄话来说“神魂俱灭”，已经无法再开口回答这个问题了，乌行雪也无从知晓自己猜得对不对。
他正出神，忽然听见一道低沉嗓音：“乌行雪。”
乌行雪抬眸。
萧复暄直起身，手指勾着那枚白玉铃铛道：“伸手。”
“嗯？”乌行雪疑问一声，片刻后冲他摊开手掌。
他掌心一凉，那枚梦铃便躺在了他手里。
他其实什么都不记得，灵王也好，梦铃也罢。但那枚铃铛落在手里那个瞬间，他很轻地眨了一下眼，竟然真生出了一丝久违之感。
他拨了一下那白玉铃铛，发现近看之下，那铃铛内侧似乎有些裂纹。
他捏了铃铛正要细看，脑中却隐约闪过一些画面。
先前听医梧生提过，若是用梦铃将人拉进生造梦里，那就还得要梦铃来解，否则便回神魂不全或是记忆不清。
眼下这梦铃似乎有损，他也尚未知晓该怎么解，居然就已经隐隐有感了。
乌行雪手指捻转了一下梦铃，试着回想刚刚一闪而过片段——
那应该是某个寒夜。
他不知为何负手站在屋门边，手掌里攥着不知什么硬物，凉丝丝，棱角硌得掌心生疼。
萧复暄就站在门口，手指抬着挡帘，没进没退，黑沉沉眸子微垂着看他。
背后是偌大庭院，院里有一棵参天巨树，挂着雪。
他就那么攥着手里东西，安静地跟门口人对峙。
良久之后，他轻轻歪了一下头，开口道：“萧复暄，邪魔重欲听说过么？
屋内一阵沉默。
萧复暄依然抬着挡帘，良久后开口道：“听过。”
乌行雪静了一瞬，道：“你既然听过，又偏偏挑这么个日子来，怎么……是想做我这个魔头入幕之宾？”
说完，他转头朝卧榻抬了下巴。
“……”
没头没尾画面意外清晰，乌行雪被那句“入幕之宾”弄得手指一抖。
一抬头又看到萧复暄脸，跟闪过回忆一模一样。
乌行雪冷静地站了片刻，默默把梦铃塞回萧复暄手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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