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_檀香美人谋+番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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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

  阮梨容攀下一枝枝条,有些失神地看着跳荡着光芒的叶脉。

  阮莫儒一直没回后院,传午膳时,丫鬟说他出去了,阮梨容服侍肖氏用过午膳,看肖氏气色越来越好,心头略略开朗些。

  午膳后阮莫儒回来了,面色有些沉重。

  “梨容,沈府送来了银票,你打算放过叶薇薇?”

  “嗯,爹,这事也不好追究,但不能轻易放过她,索要银子是想给她一个教训。”

  “爹收下银票了,把银票转给聂大人捐献了出去。”阮莫儒道。

  捐出去了?阮梨容略一愣,道:“捐出去也好。”

  “梨容,爹方才亲自去了一趟沈府,沈墨然受了重伤,伤在脖子上,刀伤,很深。”阮莫儒接着又道。

  “尽是作戏,爹你别相信。”阮梨容不耻地啐了一口。

  “爹去时,大夫正在给沈墨然换药,爹亲眼看到伤口的。”阮莫儒紧盯着阮梨容的眼睛,道:“皮肉外翻,狰狞恐怖,大夫说,失血过多,九死一生凶多吉少,现在还昏迷着。”

  “死了倒好。”阮梨容咬牙道。心窝却似是被尖锐地划开一道血口,痛楚难当。

  “真的觉得他死了倒好?”阮莫儒深吸了口气,叹道:“沈墨然昨晚过来,是给你娘送来回心丸。”

  回心丸有多珍贵,不需阮莫儒说,阮梨容亦清楚,当下怔住了,讥讽的言语再说不出,喉咙苦涩得厉害,眼睛被覆上了薄纱一般模糊不清了。

  肖氏的病好得那么快,不肖说是回心丸的作用,沈墨然送来的,自不是假药丸。

  “聂家的亲事,你怎么看待?”阮莫儒话锋一转,不再说沈墨然。

  阮梨容垂首无言,明知应下是最好的,却总拼不过心中的抗拒。

  “爹上午已口头应承了,待远臻回来后,聂家便来纳采放定。”阮莫儒怜爱地摸了摸女儿的头,温声道:“爹不知你与沈墨然有什么往来,梨容,沈家不是好婆家。有些事丢不下也得丢,血肉脓包不下猛药,怕是好不了的。”

  “我没想着嫁进沈家。”阮梨容想反驳,却说不出,聂家的亲事,她想拒绝,看着父亲慈爱的眸光,想到上辈子父亲英年早逝肖氏含恨离世,自己没出世的弟弟或妹妹死在沈家人之手,拒绝的话吞了回去,换成了一句:“但凭爹爹作主。”

  肖氏服了救命灵丹,身体恢复得很快,只两日,便能下地走动了。这晚阮梨容还要床前守护,被肖氏含笑劝回了扶疏院。

  劳累了两晚,本该早早安歇的,碧翠等了又等,见阮梨容一直呆坐窗前不动,忍不住问道:“姑娘还不歇下吗?”

  阮梨容听进耳朵,却没回过神,好半晌方摇了摇头,道:“不用服侍了,你先下去吧。”

  细碎的脚步声响起,碧翠离开了,房间更静了,月光从窗户的雕镂格扇投射而入,打在阮梨容的眉梢脸颊轮廓上,染出凄清与孤冷。

  专注地看着天边的孤月许久后,阮梨容轻咬了咬嘴唇离开窗前。

  站在门边双手触到门扇上了,阮梨容又触到烧红的铁板一般极快地缩回,随后,飞快地脱了衣裳上床睡觉。

  “阮梨容,一粒回心丸就能掩盖上辈子的仇恨,你还想偷偷去看沈墨然,也太让人不齿了。”在心中这样对自己说了几遍后,阮梨容将对沈墨然的牵挂挤掉,缓缓进去梦乡。

  第二十四回

  “表哥,你醒啦。”听到惊喜柔媚的叫声时,沈墨然半天不能回神,只一言不发,盯住叶薇薇看着。

  “表哥,来,吃红枣羹。”叶薇薇绽开笑容,小脸花朵一般娇艳,手里的银匙翻了翻,舀了一口送到沈墨然唇边,体贴得像是沈墨然的小妻子。

  “出去。”云竹缎绣纱帘透进来模糊的阳光,碎光流转在沈墨然幽瞳深处,泠泠的两个字像坚冰掷向叶薇薇,凉渗肌骨。

  “阮梨容有什么好?”叶薇薇强装着的贤淑温婉摆不下去,把手里的碗狠砸地上,狠声责道:“表哥,你如此护着她,她伤你时,可没念着你的半分好。”

  “滚。”沈墨然懒得解释。

  “墨然,怎么这样对你表妹呢?”沈马氏在外面守着的,见闹僵了忙忙走了进来。“你昏迷了两日,是薇薇日夜不离照顾你的。”

  “咱家除了她,没人肯照顾我了吗?娘和丽妍不想照顾我,家下婆子小厮丫头们呢?”沈墨然冷笑,冲门外喊道:“初一,进来服侍。”

  “表哥,你别枉想阮梨容了。”叶薇薇踹了大床两脚,嗤笑道:“表哥,阮梨容已经和聂远臻订亲了,今日聂梅贞出嫁,表姐刚从县衙回来的,阮梨容在县衙里面,跟女主人似的主持着事儿。”

  阮梨容与聂远臻订亲了!像有实木杖砸向心口,沈墨然撑不住屈弯了身,双手攥得死紧,牙齿都咬得麻了。

  其实不觉得意外,只是,胸口还是郁结了一口气,也不是凄惨,只想着不该是这样的,梨容不会嫁给聂远臻的,偏事实生生摆着,教他难以承受。

  “少爷。”初一有些惊颤地进来,他是沈墨然的贴身小厮,沈墨然一惯不要丫鬟服侍,喂水抹拭他做不来,亦怕得罪叶薇薇这个未来少奶奶,只能避了开去。

  “到灶房去,看看有什么吃的给我端来,另外,让十五出去买两个丫鬟来服侍我。”沈墨然淡淡吩咐道。

  “墨然,家里丫头们不少,你想要人服侍,娘拔几个过来便是,临时买的,不知根底,又笨手笨脚的。”沈马氏有些惊怕儿子的冷脸。

  “不需了。”沈墨然冷漠地摇了摇头,扫了叶薇薇一眼,道:“娘,这个女人再出现在墨香居一次,我就搬出去。”

  “墨然,薇薇是你表妹。”沈马氏低叫,语气中带了怒意。

  “表妹?”沈墨然沉沉地笑了一声,道:“娘,上次她伤马要置阮梨容死地,我看在她是表妹的份上周旋保了她,谁知她却变本加厉,竟然要害阮梨容沦入烟花之地,沈家有这种亲戚,早晚得完。”

  沈马氏哑了,这次替叶薇薇赔了五万两银子给阮家,沈千山虽没发火,沈马氏却自感理亏着。

  叶薇薇却不是能忍的主儿,尖利地讽道:“表哥,你以为阮梨容有多好,也只不过贪财之人,借这事儿讹了姨父五万两银子呢。”

  “哦,赔了阮家五万两银子,阮家不追究你了,是不是?”沈墨然斜了叶薇薇一眼,道:“阮家放过你,我可没要放过你。”

  沈墨然掀开被子下地,捡起地上叶薇薇摔破的白瓷碗碎片,扬臂抬手间,叶薇薇惨叫了一声,左脸颊落下一道一指长的伤痕。他的起手落势极快,右手抬手时左手死死扼住叶薇薇咽喉,不容她挣挪半分。沈马氏只觉眼前人影晃动,回神要阻止时已来不及了。

  “墨然,你……薇薇……”沈马氏身体颤抖,看着叶薇薇残破的脸又气又疼又愧。

  “这回梨容万幸没出事,若是出事,我就让你去闻香楼接客当姐儿,让你沦为牲畜淫辱的对象。”沈墨然掷了碎片,指着房门对叶薇薇大喝:“滚,不要让我再见到你。”

  比起毁容,沈墨然更想一刀子结果了叶薇薇。想到若不是自己凑巧到闻香楼,阮梨容落进别的男人手里,此时是什么样的光景时,他便恨不得寸寸剐了叶薇薇。

  聂德和为官清廉低调,此番嫁女,也没有大肆铺张,不过县衙的幕僚和香檀城一些有体面的商户到贺。只是县衙没有女夫人,聂远臻又不在,未免有些忙乱。阮梨容见丫鬟婆子颠三不着二,少不得出面调停交待了一下。

  许是亲事已走了风声,聂家下人恭恭敬敬无不从命,阮梨容后来想丢下不管也不能够了。

  花轿出门,宴席结束,又交待看着众人收拾妥当,阮梨容正想回家,聂府下人却来报,聂德和醉酒倒下了。阮梨容忙吩咐烧醒酒汤,又请大夫诊脉。

  一番忙乱下来已经黄昏,阮莫儒先行回府,临行前劝阮梨容留下来照顾聂德和。

  “远臻为了咱家的事,连妹子出嫁都未能在家,亲事已定……”

  “知道了,爹,你回去吧。”阮梨容打断阮莫儒的话,她不想听到亲事两字。

  聂德和只是嫁了女儿欢喜又伤情,多喝了几杯,身体无恙。阮梨容送走大夫,着人好生看护,到底不是正经儿媳妇,在房中只停留了片刻便离开。

  九月底秋风凉,冷得清旷,沁凉的丝丝寒意伴着微风吹来刮过脸颊,阮梨容脑袋没被吹醒,更麻钝了。

  信步走着,阮梨容在县衙后宅一棵大树下的石凳上坐了下来。

  心底晦暗沉闷,想着自己,想着聂梅贞,阮梨容只觉得胸口压抑得喘不过气来。

  聂梅贞是流着泪穿喜服的。

  “梨容,我不想嫁给甄崇望。”聂梅贞说这话时,眼神像萎顿地上的落花,凋零凄艳。“可是我不能不嫁,我爹为了我操碎了心,我不能再让他操劳下去。”

  梅贞这是何苦?她若是说了不想嫁,聂德和不会强逼她的。可是,自己不也是不想嫁聂远臻,却听从父亲的决定么?

  阮梨容无力地闭上眼倚靠到大树上。

  为何会频频做与阮梨容有关的梦,梦境与现实有何关系,沈墨然理不清,阮梨容对自己凭空而生的恨意,是不是与梦境有关?沈墨然等不下去,他要找阮梨容问清楚。

  头晕目眩脚步虚浮,却不是走不动路,沈墨然穿戴齐整,径自坐了马车出府。

  沈墨然到县衙时,阮莫儒已独自离开,打听得阮梨容还在县衙内宅时,沈墨然避过耳目,径自往内宅而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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