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三章梅花_败家也难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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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十三章梅花

  好事不出门,坏事传千里。

  江乐两家少爷在迎春楼行苟且之事被闹得沸沸扬扬,乐三爷气得脸色铁青,没脸再待下去,江家两位叔叔更是气急败坏,江横拼命拦着二叔三叔,那巴掌才没扇到江纵脸上。

  匆匆穿过沸反盈天的走廊,江纵厌烦地避开或咒骂或嘲笑的目光,独自拐进幽暗窄巷里,靠着墙歇了口气。

  他江纵,多少年不曾被指着鼻子骂得狗血淋头过了?

  似曾相识的千夫所指,让江纵稍稍清醒了些。

  前世的乐连,大概是预想到了今日的局面,才不肯接近他。不知道是为了保护自己,还是保护他人,但至少不会让江纵如此狼狈。

  时至今日,江纵不得不承认,即使是水火不容的对家,自己仍旧对乐连有种莫名的依赖,因为这人沉稳干练,无论何时,不会让他受伤,也不会放任他受委屈。

  江纵习惯了乐连在身边时的场面。

  他与乐连,像藤蔓缢树,他攀附着乐连,即便那棵巨树时不时同他争夺阳光雨水,稳健的枝杈却仍旧庇护着他;时过境迁,这辈子,乐连还是株幼嫩的芽儿,要江纵趴在泥泞里撑伞为他挡着风雨,两不相欠。

  前世死得太早,不知后来发生了什么。

  他与乐连,真算得上是死生不复相见。

  “纵哥!”

  江纵回过头,乐连站在巷口喘着气扶着墙,月光昏暗,脸颊上还留着红肿的巴掌印。

  少年眼神惶恐,朝前走了两步便不敢再近,微喘着气惭愧道:“纵哥……是我连累你。”

  江纵从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花费心思亲自对自己道个歉的大事,转过身,漫不经心笑道:“宝贝儿,天下这么多人,随意把哪个拎到大街上扒干净,刨根问底儿地查他,总会有或大或小的污点,可他们就是能理直气壮居高临下指责别人的瑕疵。”

  “只有你权势滔天,翻手为云覆手为雨,才能堵上他们的嘴。旁人的眼光是最无用的东西,届时即便他们敢怒不敢言,赢家也是你,银子是你的,名利是你的,权势也是你的,你想要什么,就能得到什么。”

  “输家之所以永远是输家,不过是因为自己没本事,只会准备二斤唾沫星子,开始唾骂下一个倒霉的赢家罢了。你怕什么?跟着我,三年之内我让你身价翻千百番。”

  江纵朝他伸出手:“过来,到我这儿来。”

  乐连没挪脚步,轻声道:“我离你……远一点。等我有了银子名利和权势,我回来找你。”

  江纵脸色渐冷,抬眼问:“你说什么。”

  乐连回答:“我走。”

  其实金水山这一个月教给他的东西已经足够,乐连的天赋根本不在江纵之下,若再不放手,他反而会变得平庸。

  江纵沉默半晌,蓦然冷笑一声,朝他抬起手,指尖挂着那枚蓝宝石耳环,转了转,扔还给乐连:“那就带着它滚。”

  乐连上前跑了两步,把尚且温热的耳环接下来,紧紧攥在手心,贴到心前,剧烈跳动的心脏让他口干舌燥,双腿僵硬得几乎没了知觉,双手在颤抖。

  他看见月光下的美人转身留他一个背影,刹那间,无数零碎记忆涌上心头。

  乐连朝他低吼,用还余留一丝稚嫩的嗓音固执地喊道:

  “纵哥!我喜欢你十三年!”

  周身的空气突然凝固,一股热血由脚底涌上江纵头顶。

  勇敢的小狗儿抬起眼睛,水汽朦胧地看着江纵,眼底如深渊,无尽渴望祈求。

  这一眼仿佛透过十年时光,将前世言不由衷的爱意一股脑浸润到江纵枯涸的心中。

  如果当年乐连眼中有如今十分之一的热烈,江纵可以不在乎世人辱骂抱住那个冷漠的男人,与他唇舌交织,给他听自己心脏飞快跳动,告诉他:老子看上你了。

  何事情仇,纠葛两世,不过一眼失足成千古,沉醉彷徨两不知。

  江纵沉默了一会儿,再抬头,乐连已不见了。

  他张了张嘴,又发不出什么挽留的声音。

  “只是一小孩儿。”江纵心想。

  一与自己扯上断袖的干系,就恨不得立刻远走高飞与他断绝来往,这副出尘避世的嘴脸和前世一模一样。

  同样的伤何必受他两次。

  ——

  回了江家大院,二叔三叔自然是没有好脸色给江纵,甩下跟乐家签的契纸,没好气地撂下一句:“你自己揽的蜂蜜生意你自己兜着,别让我跟你三叔给你擦屁股。”便气急败坏地走了。

  江纵坐在大堂里喝茶,堂中空无一人,连最得宠的小丫鬟骨朵儿都被赶了出去,丫鬟小厮们都不敢来触江纵的霉头,一见江横回来,纷纷求小少爷去劝劝。

  江横更是焦头烂额,这事儿一出,江纵简直是声名狼藉,本就风评奇差,这些日子刚刚有些起色,一下子又跌回谷底了,对当铺的生意想必也有影响。

  他气冲冲推门而入,江纵蹲在椅子上,正瞧着地面发呆。

  “……唉。”江横顿时又不得不心软了,刚刚窝的一肚子火儿也没能忍心发出来,只得闷闷坐在江纵旁边儿,喝口茶润润冒了烟儿的嗓子。

  “你,没受伤吧。”江横不大自在,时不时瞥他哥一眼,想想乐连整日提着刀的阴狠模样,若真是强了他哥,也不是没可能。

  江纵哼笑:“小书呆子,是不是偷看我床头的小书了,连龙阳欢好都明白。”

  “谁看那些!”江横脸颊憋得通红,结巴了半天,别扭道,“你、你跟乐家那个……这些日子不方便见就少见面,非有话说,我给他带信儿吧。”

  江纵略一挑眉,舔着嘴唇上下打量他这小弟弟。

  江横被他哥玩味的眼神看懵了,结巴道:“别、我、我可是你亲弟弟……你别对我打歪主意。”

  江纵噗地笑了,揉他柔软的发丝:“我也不是什么货色都看得上。”

  “……你死去吧!”气得江横甩手就走。

  “别走。”江纵从袖里摸出几张契纸,扔到江横怀里,“这是五万九千六百两银票,还有养蜂房的契纸。”

  江横手忙脚乱接下几张纸翻看,惊诧抬头,怔怔看着江纵:“你不说蜂蜜积压,都赔了吗?”

  江纵喝了口茶,笑道:“没积压,也没赔,这是今年赚的,去买糖豆儿吃吧。”

  江横搬来个算盘,算了算,眼睛里没了疑惑,惊喜地看着江纵。

  “账都记在你名下了,全当你赚的。”江纵指着账本给江横看,“你明日找一趟乐连,给他带个话儿。”

  “你还不死心呢。”江横皱眉。

  江纵拂袖溜达出大堂:“小场面,慌什么。你哥见的大风大浪多了,今日这就算个屁。”

  江横小声道:“你……真的很喜欢乐连啊。”

  “哼。”江纵笑了一声,手中的茶杯悄然落地,猛然炸裂成了数块。

  江横一惊,讪讪闭了嘴。

  ——

  一朝东窗事发,两家腥风血雨。

  乐家大院亦是阴云密布,乐三爷大发雷霆,一顿家法全招呼在乐连身上,下了狠手,纵然是乐连这般练家子也承受不住,浑身淤青血污倒在乐三爷脚下,虚弱地喘着气,附近地上溅满了血点儿。

  乐三爷指着宅院大门,瞪红双眼目眦欲裂:“今日乐家大院的颜面全被你这不肖子丢完了,今后你跟我们乐家再无瓜葛,滚出去,别再让我看见你,也别踏进这宅子一步。”

  “呵……”乐连脱力地侧躺在地上,扯起嘴角不屑道,“三爷,今日不过是个契机,让你找足了由头赶我走罢了。”

  “你胡说八道什么!”乐三爷扬手抽下一棍子,乐连动也没动,无底的眼睛冷冷看着他。

  “说我娘看上了你,是她太瞎。”乐连缓缓爬起来,浑身血污,站起来稀稀落落顺着指尖往下滴。

  乐三爷抬手欲打,被乐连倏地夺了棍子,棍尖儿横扫过眼前,骤停在乐三爷咽喉边。

  “乐家着实养我到如今,布作坊那三千两盈余算我还回来的衣食住钱,今后我不再踏入乐家大院一步,在场诸位叔伯姨娘眼见为实,乐连与乐家断绝关系,再无往来。”

  乐连扔了棍子,转身头也不回地出了乐家大院。

  木棍落地铿然脆响,断成了两截。

  ——

  江横顺着他哥给的字条寻着了乐连的住处,推开破旧的小门,屋子里浮着一丝血腥气。

  乐连趴在床榻上,半睡半醒,听见动静略微睁眼,见来人没什么威胁,便也懒得起身。

  “……你怎生不去找个郎中瞧瞧呢。”江横提着个小篮子,匆匆跑到床前,翻开被褥把乐连拽出来,从小篮子里捡了几瓶药,浇在乐连胸前的伤口上。

  乐连冷冷望着他。

  小书生唇红齿白,细瘦白净,这张与江纵有五分相似的脸,让乐连嫉妒至极,又舍不得去恨。

  “滚……”乐连烦了,一把抓住江横的手腕,攥得小书生手腕发红,痛得直吸气。

  “若不是我哥要我跑这一趟,你死了与我何干呢!”江横拨开他的手,好歹给他上了些药,也算仁至义尽了。

  “这是你跟我们家贷的十万两银票,这是金水山养蜂房的契纸,你按个手印吧。”江横从小篮子里拿了几张纸和红印泥给乐连,“我哥说了,每年三成分红,一分也不能少。”

  乐连扫了一眼那几张契纸,淡淡道:“他还说什么。”

  “我哥还说了,你什么时候还上这十万两,什么时候去找他。”江横这小书生也有意思,虽不在江纵面前叫哥,背地里却叫得自然又得意。

  乐连暗淡的眼睛里忽然有了光亮。

  江横又道:“我哥问你喜欢什么花儿?”

  乐连愣了半晌:“……梅、梅花。”

  高岭之花,可望而不可即。

  江横蓦地笑了:“果然,他猜了这个,说上辈子似曾听你说过,我才不信,又是哄骗我,恰巧蒙对罢了。”说罢忽然又想起来板起脸,数落道,“我哥生气得很,昨晚摔杯子砸东西拿我出气,你不准再惹他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乐连咬破指尖,按在了契纸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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